第20章_欲从今夜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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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章

  指尖轻轻上推了一下镜框,那人微微一笑,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,是个非常阳光而又斯文,充满书生气的一个男孩。

  他的笑仿佛春风,有种能够抚平慌乱情绪和浮躁人心的力量。

  单白有些红了脸,轻轻推开他,向他道谢。

  男生仔细看着她的面色,善意道:“我是学医的,有什么问题可以同我说说。”

  单白退了一步,却牵动岔了气的腹部,一抽一抽的疼,几乎痛得她想满地打滚。但面上,她只是微微一笑,“没什么,只是刚才……嘶,跑得急了,有点岔气而已。”

  男生见她弯着腰,死死按住腰腹的痛苦模样,不由得搀起她的手臂,带动她慢慢走起来,“想必你方才长跑之后便倏然停下,没有慢慢活动一下吧?那样的话的确容易岔气,现在也多走动走动,比强忍着不动要好得多。”

  单白想挣脱他碰触自己的手臂,但实在是没有多余力气,也就只能翻个白眼,听之任之,总比她一个人痛到底的死扛要好。

  走了没两步,只听到一阵不小的“咕噜、咕噜”声,从单白那边传过来。

  男生微微一笑,没有说什么,也没有露出什么奇怪的眼神来。饶是如此,单白仍感到羞愤欲死,死死瞪着自己的胃,咬牙切齿得像要把它从肚子里抠出来似的。

  “不嫌弃的话,与我一同吃个饭吧。”男生轻笑着道出邀请,紧接着又说,“我的住处在前面,还能帮你看看病,顺顺气,怎么样?”

  像是利诱,但单白决定拒绝:“谢谢你的好意——”

  “既是如此,”男生飞快打断她的话,笑吟吟地接道,“那么你就是同意了——跟我走吧。”

  单白瞪着眼。喂喂,谁说她同意了?!她那只是客气,客气懂不!

  “不,我想说的是——”

  “你的手臂也伤到了吧!就这么回去?”男生看着她,向她手臂上那一大坨纱布努努嘴。

  这一句正好撞上她的软肋。她的确不敢就这么带着伤回去,且不说殷家兄弟会不会为她出头,万一他们只怪她没照顾好自己呢?

  就算他们会为她出头,难道她还真能指望他们去收拾那帮小子,给自己报仇?班里那帮小子,哪个家底都不弱,强龙也架不住人多,岂是殷家兄弟说收拾就收拾的!

  摇摇头,到头来,恐怕因着这伤,惟有自己吃个闷头亏。

  “你真的是学医的?”单白疑问道。

  男生笑笑,“怎么?不信?”

  “学医的,你的衣服怎么会这么干净!”单白撇嘴,明显不相信。

  “哈哈——”男生大笑,仿佛她问了个多傻的问题,“个人洁癖,不行么?”

  “行,怎么不行!”单白翻了个白眼,结果手底下一个用力,反而把自己给按痛了,“嘶”的一声就哀嚎起来。

  男生在旁边偷着笑,她快没力气去瞪他了。

  这年头有怪癖的人多着呢,不缺他一个。

  就算他不是学医的,吃个饭她怕啥?!她都伤成这样了,还有人能下得去口,她才真是佩服!

  视线忽地自下而上变换了角度,单白惊呼一声,双手不由得随着惯性挂在那人的脖颈上。待得定睛一看,视线恰好对上眼前人满面得逞的笑意,单白不禁怒了,伸手用力推他:“你做什么!我跟你不熟——”

  男生忽地摇晃手臂,佯装要将她扔出去,吓得单白哇哇直叫。

  慌忙搂紧他,单白说什么都不放手,但是心底却盈满怒气,索性空出一只手狠狠捶打他的后背,打得他连连咳嗽,倒逗笑了单白。

  “你到底要做什么?”单白忍着笑,板着脸问他。

  男生耸耸肩,“看你走的太慢,索性帮你一把喽!”

  “有你这样的吗?”单白气结。

  他反而嬉皮笑脸,“我怎样?”

  “你——”单白语塞,简直对他无可奈何。

  所以说烈女怕郎缠,那都是有绝对科学道理滴。

  单白敛下眼睫,低声问道:“为什么要帮我?”

  男生眨眨眼,很是开朗的样子,“以我学医人的角度来看,理由便是——你有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。”

  那又怎样?

  男生笑道:“而我……想治治看。”

  第廿三话斯文禽兽

  他说,你有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。

  单白想,或许她真是病了。在两男一女的混乱关系中病态了,在对蓝溪同样处境的感怜下病弱了!

  如果她信教,可能这个时候更加需要的是个神父,需要告解,而不是随随便便一个学医的男生,说着似是而非穿透人心的话,自己就要傻不愣登地信任之,被其开解之。

  可为什么,他一直抱着自己向未知的方向而去,她……却不再挣扎?

  她的心,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定。

  她需要一个树洞,一个以苍天大树的遒劲枝干挖去心,裹着厚重枝叶来阻挡任何飞鸟走兽进入的深沉之洞——眼前的人,可以吗?

  单白垂下头,小巧的脊背僵硬着,不敢放纵地倚靠在陌生人的怀中。那种姿势实在太过缠绵,根本不适合两个仍属陌生人的男女。

  太暧昧。

  男生俯视着怀中之人小小的脑袋,每一根头发丝似乎都在叫嚣着倔强,每一个姿态动作都在言明她的立意和隔阂,不禁冷冷一笑。那笑容相比方才面对单白时露出温馨阳光式的笑意,好像根本是两个人发出来的,让人根本无法相信出自同一人的脸。

  但是单白看不到。

  男生脚上踩到一块碎石,猛地绊了一下,身子一倾,吓得单白惊呼一声,紧紧抱住男生。不经意间,两人身体紧紧相贴,单白惊惶未定地深深倚入男生怀里,低低喘着。

  男生爽朗的音调在她头上响起,“抱歉,刚刚没有注意脚下。吓到你了?”

  她苍白着小脸,却因着那歉意的语气,抬起头,对他勾起唇角,虽然勉强却带着安慰,“没事,没事,只是吓到而已。”

  温和的语气,让男生愣了愣。

  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单白问道。

  男生垂下眼眸看着她,“宗执。你呢?”

  “宗……直?”单白却是笑道,“哪个直?弯的反义词吗?”

  宗执似乎没听出来那是个腐女笑语,认真回答:“执着的执。”

  “你一定是个固执的人。”单白这样说道,“学医的,应该有一种认真钻研,刻苦勤奋,以及固执己见的性格吧?哈,我叫单白,请多多关照哦。”

  宗执微微一笑,“你觉得呢?我固执吗?”

  单白作出冥思苦想状,很是认真地想了想,回答:“你呢,不能说是固执,应该说是——黏人!”

  “那你应该庆幸被我黏上。”他倒是很bigface的样子,大言不惭,“太多女孩子要黏着我,反而被我轰走撵跑到哭,你应该庆幸,很庆幸,可以去买彩票了。”

  “富家少爷也知道彩票吗?”单白微笑,但笑意却没有抵达眼底,“我以为,只有穷人才会整天去买那玩意,日思夜想做着发财梦。”

  父亲生平爱好,除了他所谓的喝喝小酒,抽点小烟,只能不停换工作打临时工的他,好赌,爱买彩票,认为自己财运之一的劳作运早已被母亲克断,或许会在偏门上有所进展。

  父母亲出事的那一天,母亲匆忙出门,只为了赶着在彩票机前拽回父亲,拦住他,不许他糟蹋她好不容易赚来的一些钱全部投入彩票市场——那些全部都是母亲用来留作她高中的学费。

  只是没想到,那一夜,她从睡梦中忐忑不安地惊醒,听到的,却是邻居阿姨们嘀嘀咕咕着的惊天噩耗。

  她们望向她的眼神,带着怜悯带着鄙弃或是什么的,她都不管,可是再也没有人能够以温暖慈爱的眼神,用悲悯却又故作坚强的口吻,对她说“女儿我爱你”……

  她的世界,一瞬间天翻地覆。

  可是怪什么呢?难道要去怪生性贪婪的父亲?怪他好赌,从来没有在寄托他全部希望的彩票上捞回分毫,却反而将自己的命都搭在那上面?

  就像航行于海洋之上的水手,飓风,海浪,逆袭,船毁,人亡……你能责怪的,是海洋上阴晴不定的多变气候?还是被咒骂着不够结实用力阻挡的船只?亦或是,没有赶上好天气出航,沉尸于海底的那个运气不好的你?

  到了最后,她的心里,剩下的居然只有解脱。

  “所以,”宗执忽然出声,打破了她的迷思,“所以我说,你看起来就是病入膏肓,无可救药的模样。”

  单白挑衅地昂起小脸,“你能治好?”

  对上她满是不屑的视线,他倏地笑开。赫然绽放的阳光笑容,好似一时间西湖满池的芙蕖大放光华,扑面而来的是沁人心脾的幽香,以及满目琳琅的清幽美景。

  “你是实验品。”他并未摆出多么自信的姿态,却是如此稳健地回答。

  两人拌嘴间,他抱着她,走入一幢别墅。

  不知怎的,当他的步伐稳稳迈入她所陌生的又一栋豪宅,她忽然想起,在《情人》的开章,杜拉斯以那么突兀而英勇的笔触,仿如一部古旧的机器,发出嘶嘶哑哑沉疴一般的呓语。

  “我认识你,永远记得你。那时候,你还年轻,人人都说你美。现在我是特地来告诉你,和你那时的面貌相比,我更爱你现在倍受摧残的容颜。”

  她曾偷偷溜进离家有一段距离的老年活动室,那里人气冷清,却有一个小小的图书室,陈列着一些仍显簇新的书籍印本。

  她偷偷翻阅,一连几天悄悄溜进去都没有被人发现。直到最后一次,她听到门外传来踢踏踢踏的脚步声,手一抖,沿着页脚便将那一张薄薄的纸扯了下来。

  来不及看那上面被撕得乱七八糟,匆忙将书塞进架子上。等到她一身冷汗地跑回家,才发现那纸书页一路上都被她紧紧攥在手心,汗津津地染透了,差一点将墨迹晕开。

  ——她曾以为,那是世界上最好的爱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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